《鸟落民间》获得首届鲁迅文学奖,是一件喜事也是一件好事。这些年,诗坛出现了名目繁多的流派,打出了五花八门的旗号,但是,表面热热闹闹并没有掩盖住诗坛的沉寂,而张新泉在诗歌阵地上坚持住了,以他朴素自然、机巧实在的诗风,以“张新泉式”简洁硬朗的诗歌语言,以他永远的民间情结,展示了平民化诗歌旺盛的生命力。因此,《鸟落民间》的获奖,不仅是对张新泉个人成就的肯定,更说明社会对诗歌返回民间的接受与推崇。
张新泉的诗,读起来轻松愉快,给人自然、流畅、亲切之感,没有华丽的语言,不刻意雕凿,都是些平民百姓生活中常见的事物。许多时候,甚至觉得他不是在写诗,而是面对面地讲述,娓娓道来,清新隽永,一路闪耀着机智、幽默的光彩。
长期以现实生活为创作源泉的张新泉,青少年时代拉过船、打过铁、当过码头搬运工,赢得绰号“张铁匠”并叫到如今,因此,从一开始写诗,张新泉就把自己定位在民间,他渴望把同自己一样的普通人的喜怒哀乐写进诗歌,唯其如此,他的诗几乎人人都能读懂,尤其是那些司空见惯的事物,经他用诗的语言一点化,读起来情趣无穷,回味绵长,并且在长达三十多年的创作中,坚持了这一平民化风格,如今几近炉火纯青,正如杨牧所说:“他的绵长而青葱的存在是一个奇迹”。
《鸟落民间》是诗坛不可多得的收获,特别是诗人对生活的关爱与认同,充满鲜活的民间气味,他把自己广大的爱心与贴近大地的沉思从民间的根子里辐射出来,又在民间上空绚烂为诗的光圈,这就为诗人在粗茶淡饭的生存空间里刻下了生命的痕迹。看看《米二姐》、《盲妇》、《三个乡下人》、《采茶的女子》、《乡里兄弟》这些乡间小民百姓,再看看《不怕触电的麻雀》、《稻草人》、《飞来的一只蜻蜓》这些小民百姓的伙伴们,就不难发现作者内心的牵挂与倾向。当我们从诗集中抬起头来时,我们看到的就是一个浑身散发着民间气息的歌者,一个思想透明而又饱经沧桑与无奈的歌者,一个奔行在大地上的歌者,一个关注小人物命运的歌者。
读张新泉的诗,总让人想起低飞在民间上空的鸟,时而落入草丛,时而停靠树丫,不停地鸣叫着,对民间的那种情份令人感动。正如诗人在《民间事物》中所写:向民间的事物俯首/亲近并且珍惜它们/我的诗啊,你要终生/与之为伍。
“那些具体的形而下的实生活不但没有局限我思考的深度和广度,反而为我的诗歌写作注入了鲜活、结实、朴素的潜质”(张新泉语)。的确,张新泉在长期的平民诗创作中,将人生体验表现得淋漓尽致。他每每从小事物着笔,结果透视出来的恰恰是大背景。最近一段时间,评论界常给张诗冠以“小题材”,我觉得至少是表述上的不准确,张新泉所关注的恰恰是大题材、大背景,只不过选择了小而具体的实生活为切入点,这是张新泉诗歌的高明之处,也是诗歌创作的“高难度动作”,而《鸟落民间》则处处体现了诗人高超的创作技巧,大气磅礴,挥洒自如,游刃有余,一派大家风范。用曹明伦教授的话说:“张新泉的诗小中见大,表面形而下,实则形而上,形而下中见形而上,平凡中见高贵。其中元曲的意味很浓。世俗中也有高尚与高贵,这样的诗下个世纪也会有人读。”